Margherita C.

玛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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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诚楼】香料爱人(31)

XXXI.火石

他是故意的。

只要明楼愿意,他绝对不会让明诚发现。和他的阿诚不同,明楼绝对不会逞强。通常的情况下,如果明诚发现自己并不能百分之百完成任务,他就会去赌,拿命搏。

而明楼不会。他知道自己的眼睛不如以前,就绝对不会强迫自己去完成失败概率大的任务,这是不仅仅是明楼身为一个有经验的特工的肯定,更是对自己判断力的自信。他这种责任感极强的人,是怎么会草率自大的将重要的事交给不能完成的人——哪怕这个人是他自己。

列车依旧在奔驰着,仿佛生怕会被深邃、黑暗的洞穴吞噬了一般。它在逃命,拼劲自己全部的能量,才好甩掉身后的烟尘,让自己脱离那浑浊的空气。车身剧烈的晃动着,耳鸣的感觉挤压着列车上每个人的耳膜,几乎要将他们的灵魂都逼出来,而这些和火车一起飞快移动的乘客,只能用手腕内侧顶着自己的耳朵,以来抵抗外界的压迫。

但比起这可怕的压力,明诚脑子里的压力更大。他拼命地想,恨不得将自己的脑子换成明楼的,这样他就可以思考出他想要的结果。

晕眩的黑暗使得他的记忆反而更加清晰起来。

和明诚碰头的法国人先是在吧台点了一杯咖啡,咖啡冲的不浓,但他似乎并不在意,只是多要了两包糖加在里面——牛奶是不会有人加的。他很有经验,坐的位置避开了窗户,窗帘是水蓝色的,上面有刺绣,新古典主义风格。角落有个伏尔泰的复制品头像,白晃晃的大理石在黄色的灯光下像张死人脸。接应自己的那名法国人,盯着这位文豪看了一会,让服务员用布盖上了他。

这些都没有意义,别想,别想。都是记忆给他制造的烟雾弹,为了混淆他的判断力而产生的。明诚梳理自己混乱的回忆,试图用进一步的推理来证明刚刚的判断。

当他看到明诚时,他放下了手里的咖啡,再次叫来了服务生——是为了拉开了窗帘。这时明诚已经在他对面坐好,箱子放在桌子上,几乎要把装着柠檬水的水杯碰倒。

明楼一定是在这时确定的目标。

明诚却被自己的想法吓到。

大哥是看到了他,才确定地将枪口,指向法国人。

一切都在明楼的计划里。

看似是明楼的失手,无奈之下向他坦白自己并未和组织脱离关系,无奈之下让他送信,求救于老友——

快想啊,快想,忘掉那些琐碎的细节,那都是明楼扔的烟雾弹,结果和利益关系才是本质。没有异常,他怎么会请求你,他怎么会需要你。

从来都是你缠着他,求他留下你,让他不要放弃你。到底是出了什么事,才使得他这样迫切的需要你。

那些可怕的自卑心态这一刻居然变得有用起来,明诚将那些痛苦的情绪转化成理智的分析,用同样的方法来理解明楼。


失手,导致明诚的箱子没法送出。

坦白,使得明诚将箱子里的内容交出。

送信,让明诚远离……


列车冲出了隧道,拥抱光明,车厢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。


他撑着头稍微小睡了一会儿,然后再准时的醒来,明楼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表:恰好二十分钟。他的睡眠向来很浅,因为除非真的生理上已属于无法控制的糟糕状态,都能估算出自己睡了多久。在梦里他也能听到自己的手表,机械表芯自主地发出滴答、滴答的声音,它的作用倒不是提醒时间:而是在告知它的主人,除了心脏,明楼身上还有一个会自己运行的物件。冬天天亮的很晚,已经快要八点,太阳却仍迟迟不见踪影。

不过这不要紧。

这个公寓虽小,却仍然有一个只能站下两人的阳台。不过他们很少站在这一起沐浴阳光,而是谁心烦了,就到这来寻找清净,点上一根烟,看看车水马龙,算算年月今几何。明楼靠在栏杆边上,看着东边的天空,翻出之前爱人的那个银烟盒,挑出那根两人都未再去碰的烟。他叼着烟去寻打火机,却哪都找不到。

最后他想起来,打火机放在明诚那了。理性无比的脑子里忽然崩出一个奇怪的比喻:他的爱人就宛如这打火机。不是必须品,也不是心瘾的关键,但就是习惯了带在身上。


最后他放弃抽烟这个打算,而是回到书桌边,拧开钢笔盖,写上句号。


这一定就是最后了。

忘记之前所有的痛苦、喜悦等等奔腾的情绪,所有的一切都会在这个时刻终止。死亡是唯一能消除焦虑和愧疚的东西,再这以后他的未来将无关任何人,而他的存在过的过去又继而会带动他人。想到这,这唯一积极上进的部分,明楼居然犹豫了。那双握枪时从未颤抖的手,竟开始颤抖。他害怕了吗?从前明楼将他故意地置身于险地,将结束生命的希望寄托在敌人身上,可没人能成功的杀死他。不少人临死前都说过看似很有哲理实际只是胡言乱语的话,明楼只希望自己不要给别人留在这样的一个疯狂的印象。于是他冷静下来,放下枪认真的思考了片刻,确认自己已经交待好所有事情。只要明楼一死,他这枚多米诺骨牌倒下,整个机构就会自动的运转。然后,他的名字就会像创世主一样,消失在云端深处。他这一辈子读过不少书,比不上那些靠文字生活的人,也不能跟那些永远躲在书架后面的人相提并论,但他也读了足够关于死亡的书籍,读了足够多的关于伟人去世的故事。许多年轻人读伟人故事,总会代入自己。创想着自己有朝一日可以改变一群人的命运,却殊不知自己只是被人流推上了一个注定要有人来坐的位置:或高,或低。或生,或死。

而明楼不会,因为他仔细的分析过自己的一生,由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。哪怕是到了临死关头,他仍然将自己的目标,记在脑子里:他希望能将获救的人数达到最多。

人生来都是平等的,每个生命都有必须获救的理由,特别是己方的人,特别是某个人。

“阿诚。”想到临行前明诚倔强认真的表情,他不禁微笑起来。从前他总是担心明诚会有心理上的缺陷:他无法跟女性保持长久的良性关系,看起来非常强势实则自卑。但这些算是不完整的人格吗?不,他的明诚非常完美,是他明楼这一生最杰出的作品。

希望他能好好地跟踪一段时间的“目标人物”。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发现,那个糟老头只是一个普通的南法老色鬼,什么多余的身份都没有。明诚现在知道使用暴力是不对的了,他不会轻举妄动,他会默默地跟着,就像……

他跟在自己身边一样。


意识到自己的意志力开始瓦解,明楼毫不犹豫的将手指放回到扳机上,皮肤刚接触到微凉的皮肤,整个手腕却被人扭住,尽管明楼握紧了他的枪,却仍然不能阻止对方将枪口挪离他的太阳穴。

“明楼。”

他极少听见对方直呼自己的名字。

明楼听见自己内心深处对生的渴望,长出了一口气。明诚一个一个的掰开他的手指,将枪夺过来。

“你真的以为我傻吗?”


对于他们来说,不再年轻的最后一个好处,应该是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茫茫众生中之一,却仍然将对方看作最特别的个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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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章我其实已经写完了有一段时间了,但一直都很犹豫,今天才决定发出来。最后十章确实是很早以前就定好了的情节,甚至可以说前三十章都是在为最后十章做铺垫。

不在这一章里多废话,尽管我确实有话想说。

就这样吧,明天专门写一篇文章来碎碎念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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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-05-19