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argherita C.

玛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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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诚楼】香料爱人(24)

XXIV.鼠尾草和风信子


罗马并非一日建成,但暴风雪却足以用一个晚上,将世界换上另外一种颜色。明诚躺在浴缸里,手里把玩着那枚小小的戒指:这可是明楼的教师“工资”。

“你泡够了没有?”

明楼不耐烦的声音从门后传来。

“我,我马上出来!”明诚赶紧裹上浴袍,将戒指塞在兜里,过会还得伺候大哥,这玩意可不能让他发现了,“您着急了?”

“没有。”从门缝里他看可以看到明楼举着书,鹰一样的眼睛从外面盯着他,“我怕你泡化了。”

我又不是肥皂。明诚刚想顶嘴,明楼却已经扭身走了。等他擦干了头发走出浴室时,明楼已经整整齐齐的穿着衬衫睡衣,甚至系到了最上面一个扣子,袖子也没有挽起,整个人缩在毯子里面,手边是一杯明诚去泡澡前就倒好的威士忌,他居然只喝了一半——一点都不像一个半个小时前还沉沦在欲望里的人的样子。

按照医生的嘱咐,明诚是不应该让明楼喝酒的。无论狄俄尼索斯怎么蛊惑,酒精都或多或少的会耽误事,尽管现在他们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可以拖沓:和平时期的时间似乎被拉的无限长。明诚曾经天真的以为,紧张时才会认为时间像是过不完一样,但现在才发现这种平静,又看不见头,也不知道去盼望什么的时候才是最难熬的。

酒精确实会消磨用不完的岁月,但这不对,不可消沉。

不过,折腾了大哥半天,一点甜头都不给,估计他也是别想看见明天的太阳了。

“我给您烧了点……肉汤。”与其说是肉汤,还不如说是一碗水,飘着一点零星的油花和肉沫。

这样的东西明楼看都不会看:“放一边吧。”

明诚点点头,他脑子里还都是戒指的事。他一边算计着到底换了多少钱,一边在看明楼若有若无的注视下转身坐下。

他应该摊牌,他应该直接去问,藏着掖着从来都不是正确的选择,这个苦头他们早就在十年前领教过了。兜兜绕绕,最后伤害的还是自己人。就是如何开口就是大学问了:明诚得照顾大哥的自尊心,这玩意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加而减少,反而被时间磨出了棱角。端着只飘着一点肉沫的汤,明诚刚准备开口,试图从“教学日常”上下手,一阵大风忽的吹开了已经残破的窗户,将明楼书桌台上的纸张都掀到地上,随之而来的还有零星雪花。“这破窗户,怎么这么不结实!”明诚愤愤的放下手里的东西,“连阵风都挡不住。”

被糊了一脸雪的学者,倒是淡定多了。明楼抹了一把脸,冷静道:“能挡风的不是窗户,是墙。”

明诚好不容易才将破窗关上,这阵风来的突然,但走的也飞快,就是留下受冻的人瑟瑟发抖。明楼捡起落在沙发边上的毯子,把两个人都裹起来。

“喝口酒暖和暖和。”

“干点什么更暖。”明诚乐了,“得有人做点什么。”

“你想干什么?造反?”

“您刚才那话里有话。”他悠悠的说道,学着明楼的语气,“窗户不是用来挡风的。”

欧洲和世界都在十字路口,有一阵风正要吹来,尽管有墙挡着,但窗户却仍然到处都是。

明楼伸手挂了挂对方的鼻子,这个动作吓了阿诚一跳,他大哥从来都不会对他这么主动的亲密:“你啊,当这是什么,都要解读的这么复杂。”

“您不一向都这样吗?您以为我这些年怎么过来的?”

“每句话都过分解读,不累吗?就不能只看单纯的现象么。”

“您这么复杂的人!”明诚脱口而出,紧接着他又认识到自己这么说太过的自以为是。

明楼愣了愣,旋即也冲着他笑:“你说的对。”

明诚不依不饶,亦或是在为自己刚刚的冲动打圆场:“我记得有一次啊,日本人又派人过来试探,您拐弯抹角地,引用了十五世纪那不勒斯的一句名言——那不勒斯自有对付他们的敌人的方法,我没听出来,您回去数落了我一晚上,还列了一个欧洲史书单给我,甚至还拿了明台的教材……”

“那不一样,我们那时在演戏,你演的不好,我可不要说你。”明楼喝了一口酒,“现在不一样,现在就我们两个。”

明诚心里骂开了花,这人明明现在也在他面前装腔作势,嘴上还得奉承:“您说的对,就我们俩,还有什么可装的呢?我们之间什么秘密都没有——至少您知道我的,我人都是您的,您唯一可能不知道的就是新香水的配方……”

明楼凑到他的手腕边深吸了一口:“我闻到了鼠尾草。还有什么?”

“没……别的新鲜的了。”明诚悻悻的抽回自己的手,明楼鼻尖划过他的小臂内侧,搔得他一阵心痒,“我连最后这点秘密都没有了!”

“挺绅士的味道。准备送给谁啊?”

“我敢送别人香水?您真以为我吃雄心豹子胆长大的?”明诚摸着自己的手臂,“我想着,春节回国的话,给明台的。他的醋您不会吃吧?”

明楼忽地沉默了,尽管只有短暂的一两秒钟的停顿,却仍然被明诚看在眼里。

“不会。”他的眼神有点飘忽,这很少见,“不过我估计你的计划要泡汤了。过年我不想回去。”

“大哥,就算明台成家了,咱们也可以回去看看嘛。”

“我说不回就是不回。”明楼声音拔高了一点,“你想回自己滚回去。”

“别别别。我听您的,我听您的。”明诚安抚道,“您……大哥,其实我一直都有个问题,没敢问出口。”

“不要问。”明楼看都不看的答道,“我直接告诉你我的答案。我的理想是报国,而非加入党派之争。”

“噢。”

明楼把同胞当做家人。他骨子里有身为上流成功人士的责任感,对弱者的怜悯和身为强者的优越,他恨那些以强欺弱的人,尽管丛林法则并非他一人能改变的。他也不希望明诚卷入其中,无论哪一方获得胜利,对国家的大命运都不会有决定性的改变,该发生的永远躲不过。明诚很疑惑,但却也很理解。明楼会说,报国是信仰,先有国后有家,然而明家是他的小国,中国是他的大家。

这两者对于他来说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。

明诚去抓他的手,是冰凉的。

“再去给我倒杯酒。”

明诚将杯子递给他时,他的手在抖,那双平稳拿枪的手在颤抖,甚至将酒都撒出去了一点。

明诚赶忙接过杯子,明楼垂下头低声说句对不起,也不知他在抱歉什么。

“大姐,对不起。”

这是明诚第一次听到这句话。在明镜的葬礼上,明楼表现的异常镇静:他穿着纯黑色的大衣和手套,举着黑色的雨伞,戴着象征着学者身份的眼镜。明诚悄悄走到他身边,他以为会看到明楼哭——而大哥也只是凝着眼泪,盯着那矮矮的坟头而已。

有些情感真的需要很长时间的缓和期,才会感受到原本应该属于的痛心。有人会瞬间爆发,有些人则需要一天,一个月,一年,或者更久的潜伏期

但这并不代表,没有感觉。

明诚自己喝了一口酒,给对方渡过去。


冬夜,终于不再那么寒冷。

但真正的寒冷,绝对不会因为一两口烈酒而消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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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宵节快乐。

以及

我又把腿摔了,还是左腿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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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-02-13