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argherita C.

玛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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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诚楼】香料爱人(29)

XXIX.薄荷与乳香

“他不知道?”

“他不知道。”

大哥白天都去了哪呢。

根据明诚这几个月的观察——与其说是观察,还不如说是尾随,明楼会跟那些尚还活着的邻居讲过时的笑话,偶尔给姑娘们变个玫瑰,还会混在一群老教授中——尽管,在明诚看来,他是那样的格格不入。无论在哪,哪一群人之中,无论明楼的法语有多么的流利,他都像是个外人。当然,明诚自知,他自己也是,并没有比大哥好。最后,明楼向所有人道别,然后走向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的明诚。而被发现的后者,一边长大了嘴,惊愕对方的观察力,一边又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躲藏好。

“你在哪我不知道呢?”明楼把一大摞书、纸塞给自己的弟弟,他则空着手,“想过来听就直接听,我又没背着你勾三搭四,有什么可怕。”

“我听什么啊,我不听。”这摞东西还挺重的,明诚暗想,“听您的法语语法,比当地人还标准吗?”

明楼推了一下架在自己的鼻梁上的眼镜:“阿诚,你这是在讥讽我口语不好么?”

“不不不——”明诚抱紧了怀里的东西,拼命的摇头,“我是说,您用词用句标准,真的,太标准了,跟您这个人一样。”


那年他们刚到巴黎,明诚讲着磕磕绊绊的法语:明楼就在一旁看着,没有过去帮忙说话的打算。按照他的说法,这是为了明诚好。明诚整日跟大哥粘在一起,能讲中文就讲中文,这样语言根本提高不了。于是明楼就指使他,让他去帮自己跑腿,虽然明诚内心是不情愿的,但是毕竟是“大少爷的仆人”,也不得不从。他一个一个词地往外蹦,讲地很慢,明诚怎么都理解不了,大哥是怎么讲得那么好——真怕,他永远都达不到那种程度。直到营业员的耐心和明诚的词汇量都快要耗尽了,明楼才发话:这位先生想寄信。看得出来,对方虽然疑惑于明楼能讲这样流利的法语,但还是恢复了礼貌,让明诚填好了表格,又告诉他如何填写信的地址。明诚仍然不明白要怎么书写他们的具体地址,刚说了一个词,明楼又开口了:

“用虚拟式,表示请求。”

“可是…可是…”明诚再三推脱,但在明楼的注视下,还是勉强回忆起了该用的词。

后来在不知不觉中,明诚终于也将自己的法语水平说得跟他崇拜的人一样好。当初那种无名的恐惧,被扔在内心某个角落里,再也没有提起过。后辈向他询问如何学习法语,他也说不上来。明诚最终总结出一句话:“慢慢会好的。”但似乎他的后辈并没有太深刻地理解这句话。没有人强迫他,他的语言水平并没有提高。也许“慢慢地”只是表达的了一个时间,一个过程,但这个过程并非是等待和停滞的——他是在不断的前进中,积累起来的。

就像他和大哥的感情一样。

现在明诚用不太上这个时态了,除了明楼,他对任何人都不需要这样的尊重语气。可是明楼仍然把这个语法掌握的十分熟练,他对谁都是一如既往的尊重,除了明诚。他自己脚边还有个挺沉的箱子,明诚遂向明楼叫道:“大哥!”

明教授扁扁嘴,主动地拎起来:“里面装了什么啊?”

“好东西,宝贝。”明诚随便应付道,大哥这摞纸沉极了——这个无业人士到底从哪弄来这么多作废的论文!

好奇的明楼敲了敲箱子,这让明诚想起家里那只圆滚滚的鸽子用嘴啄门的样子。明诚的箱子里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,听起来像是金属,又像玻璃。

“您小心点,别给我摔了。”

“知道,不就是你的那些宝贝香水么。”

“那可都是我的心血。”明诚紧张道,“都是我掉的头发和皱纹换来的。”

明楼点点头,他空出的手去扒对方的头发,明诚下意识往后闪躲:“您干什么!”

“我看看你还剩多少精力。”兄长严肃地道,“这是关心你。”

听见关心俩字,明诚老老实实地任由明楼拨弄。

大哥关心他,这是为他好,毕竟管了他一辈子。


但明楼并不能无时无刻地,拘束着明诚。

“这是最后一次了。”明诚将箱子放到桌子上,一点掩饰的意思都没有。

而坐在对面的法国人一边惊异他竟然这样不小心,又唯恐让周围人注意到他们的行动,他压低了声音:“这不可能。”

“那有权要求撤离。”他不想再绕来绕去,“都够了,战争结束了——”

明诚在努力控制自己,不然他绝对会抽出枪,让子弹穿过面前这个人的头颅。他们返回巴黎算得上突然,明诚并没有将所有的事情都打点好,其中就包括这个。他不是没有想到过对方会拉拢自己:这个党派的政治势力正在不断的下滑,再加上执政者的步步紧逼,他们的日子越发的难过。虽然明诚想尽量不接收到国内的消息——哪怕他仍然知道,但却躲不过现实走到他的面前。是啊,政治就是这样,你不关心他,它就来关心你。等到它来关心你的时候,你就什么都改变不了了。

对方轻笑着,似乎在嘲笑着明诚的幼稚和想法简单:“战争从来都没有结束!从你加入的那一刻起就应该明白。”

这句话明诚可没少听,明楼隔三差五就要说上一次。但从面前这个人嘴里说出来,真是说不出地让他感到厌恶。

“可自相残杀并非我的信仰。”

“只有战争才能带来短暂的和平,这个道理你大哥没教过你么?”

明诚被对方噎住,立刻沉默了。是,他是对的。战争和混乱才是常态,美好的和平放在历史里都不过是转瞬即逝。所以他们才会需要不断地去战斗,去保证胜利的天平尽可能的偏向自己这一方。


可能是觉得光线太暗,侍从拉开了窗帘,让阳光照射进来。法国人刚想继续让明诚放弃他退休的打算,他的话却被一枚射偏的子弹打断——那枚子弹穿透了他的大腿。瞬间,原本还沉浸在欢愉中的人群立刻爆发出尖叫。

“诚,救…救我。”

明诚立刻蹲下来查看他的伤势,虽然看起来是血流了一地,但实际并没有伤到要害。

除了他没人知道明诚的真实身份。如果现在解决了他,将问题丢到杀手的身上,那么是他双赢。

“我不能去医院。”然而躺着的人并不知道明诚在想什么,还以为他是在犹豫要不要送他去医院。


“对,他不能去。”

一个声音打断了明诚的思考。

“大哥,你…你为什么在这?”

就在这一瞬间,明诚几乎以为战争结束的事情只是他的黄粱一梦:明楼端着一把狙击枪,站在他的面前。明诚回头看了下窗户,巴黎的街道不算宽阔,足够让他从对面完成狙击——但就是这样简单的任务,明楼竟然都失败了。他的脸上掩饰不住失意和懊恼,恐怕更让明诚糟心的是,他也暴露了自己和法国共党仍有联系的事实。

眼镜蛇快速的看了眼躺在一旁的法国人,他深吸一口气:“阿诚,回去我再跟你解释。”

他还没等明诚回话,就举起了手中的枪毫不犹豫的将子弹从入了法国人的眉心。一股无名之火涌上明诚的心头,他一把拽住了对方的手臂:他太清楚大哥在做什么。明诚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就要从胸膛里跳出来,他的愤怒也要燃烧掉理智,但明诚都不能表现出来,绝对不能,这会害死他们。

明楼啊,明楼。


 “走。”明诚负责将人拖走,并将枪放进小提琴盒内。今天早上明楼忽然说想要明诚那把小提琴时,他还以为大哥是转性了。

“我就说您怎么可能想拉小提琴。”明诚感觉自己的话就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“您恨死我在家里锯木头了!”

外面忽然下起大雨,虽然愤怒,又扛着东西,但他仍然不忘撑开伞为两人遮雨。大雨掩盖了硝烟和牢骚,所有的话语都灌进了雨伞支撑下的宁静空间。


“就您现在这眼睛,狙击怎么可能不歪?”

“我带您回来,是为了养病,是为了让您远离这些是非!”

“您是我的兄长,您出个三长两短要我怎么办?”

明诚自己都没意识到,他现在说话方式有多像他的大哥。

明楼到底有多少的秘密?多到每次多知道一个,都不会觉得太奇怪了。

“你还有什么瞒着我?”

眼镜蛇避开了这个话题,转而将对方的怒火引导到刚才的事情上。

“怎么可能全身而退。”明楼叹息着。“我没有想到,他们还能追到法国来。”


他们怎么不能!

他们当然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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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有十一章左右完结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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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-05-01