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argherita C.

XII.曼陀罗和柠檬

“保罗啊保罗，告诉你一个好消息，我大哥松口了，他要和我正式和解了。”
“听你的语气似乎还有一段时间。”
“是是是，他还想等等。毕竟现在情况还不是多乐观，可能这个冬天之后吧。”
“全世界找不出第二对像你大哥那样有计划性的坏人了，诚，好好把握机会，别再让他找机会跑了。”
“那是当然。”
两人碰了一下杯子，是两杯柠檬水。咖啡厅里热闹如常，尽管店家已没有咖啡可卖，人们也没有放弃在这里进行正常的社交。保罗的工作场所尚未可以开工，这倒也让他清闲不少。
然而明诚可就压力大多了。
大哥虽然说是“借钱”给他，但是阿诚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经济独立的机会。
再想想晚上要给爱人吃什么，哎，头疼。

“阿诚，别着急做饭，过会我们出去吃。”
“啊，诶？”
“好久没好好享受一顿，对了还有这个。”
当看到明楼从袋子里拎出一件大衣时，明诚最初的情绪是感动的，但马上就又转变成了絮絮叨叨：“您又瞎花钱。”
“我花的自己的钱。而且把你打扮好看了，舒心的还不是我。”明楼将衣服递到阿诚手上，看着对方穿好。毕竟是枕边人，尺寸。都记在心里了，怎么买都错不了。
“您就不怕我跟别人跑了。”
“怕。”
意外的坦诚带来了短暂的沉默。
“阿诚不敢。”他拉过明楼的手臂，“谢谢大哥，让您破费了”
“阿诚，说真的，你有想过我们各自成立家庭这个念头吗？”
“大哥要赶我？”
“没，就是问问。”明楼似乎是想起了某件重要的事，“大姐说过的，希望我能成家，安定下来，为明家…”
“您不用按照所有人要走的路去走，您有我。”
“所以我也只是问问你的想法，如果你还是想要自己的家，我不会拦着你。”
这句话如同鱼骨头一样卡住了明诚所有的话，他干脆转过头，离明楼稍微远一点，然后压低了声音，里面蕴藏着他的愤怒和不解：“我做错什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？之前您就是，一声不吭的就要离开我，现在又来，说什么要延续明家血脉！”
“你不明白的。”明楼声音严肃起来，“这也是使命。”
“您去，您愿意去的就去吧！”

曾经的明长官只是稍微抿了下嘴，连礼貌性的告别都没有，只是穿着马甲衬衫就摔门而去。明诚看着他一言不发的离开，只觉得怒火更盛。又不沟通就跑掉！都多少次了。
他抓起明楼的大衣立刻跟在对方身后："您等等，要离家出走至少把大衣穿上！"

明楼不说话。
阿诚紧随其后。
"你把衣服给我穿上！"
然而大哥稍微一用力就挣脱了他的动作，继续头也不回的往前走。
明诚的心一直悬着，也话也越来越虚："求求您，都是我不好，您把大衣穿上好不好？"
还是不吭气。
虽说一时半会是冻不坏的，但是明诚还是紧紧的跟在他身后，举着衣服，随时等着他回心转意。
"您这是去哪？"明诚举的手臂酸麻，但仍然不肯放下。
"去万瑟树林那边。"
"您去那干什么？"
明楼用意味深长，男人都懂怎么你不懂的眼神瞅了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人一眼。"去找姑娘。"
巴黎有几个著名的红灯区，自这个城市闻名世界之后来寻花问柳的人就络绎不绝。他们住的地方远离闹市，最近的花街就是万瑟森林。实际上这并非头一次了：当年他们尚还年轻，喜欢玩些小花样，可没少求助于那里的风流人物，
"您厉害了噢，还想嫖了！"明诚就差点气的把大衣扔在地上，他赶紧将衣服搭载自己手臂上，"我怎么不知道您还有这爱好了？"
明楼拔高声音，"你大哥泡过的姑娘比你吃过的饭都多！"
"合着您从来都没给我吃过饭，我在明家喝西北风长大的！有本事您就去，我看您怎么付嫖资，给人变玫瑰花吗？我伺候了您这么多年，您都没给我变过！"明诚说的非常强硬，但是话里话外都透着委屈："这离圣丹尼斯大道还远，我要不要给您叫辆车？"
“不用，走走更精神。"
"到那再没力气了，您啊，最近是缴枪的越来越快了。你还是省点体力，满足姑娘们去吧！"
"不用，我说了不用就不用。"
走到快到万瑟森林西边时，两人隐隐约约注意到不对劲。原本这一带很热闹，偶尔就能看见几个穿戴性感的女郎喷着强烈的香水，招摇过市。而今却分外冷清。
是因为冬天快到了吗？
好不容易见到一两个，但相貌实在不容恭维。明楼自然也没想，更不敢真的去嫖，他就是想气气阿诚，却没想看到这番光景。

一个头发被剃掉了一半的女人见到两人，大胆的越过明楼朝明诚吹口哨："你，是日本人么？"
明诚原本不想理，可她的问题足以吸引到其他人的注意：若是他不回答恐怕会被默认成是。
"不，是中国人。"他挺直了脊梁，一本正经的答，"你怎么一个人在这？"
被自己男孩抢去风头的明楼这时反而警惕了起来，"阿诚，我们快走吧。"
"您不想问问这儿发生了什么吗？您等等。"他朝着那完全没有姿色的女士绅士的微笑道："这么冷的天，您这样的淑女，怎么会穿得如此单薄？"
"老天，你们不知道！都怪那个婊子！"她语气顺势变的怨毒起来，她深吸一口烟，两颊就迅速的瘪下去，眼睛上抹的眼影几乎要掉下如同煤炭一般漆黑的渣滓。她又抓住自己那仅存的一点头发，似乎那是她作为女人最后一点尊严。刺鼻的味道从她的身上传来，也不知道那是胭脂还是腐烂的肉体所散发的。
"谁？"
"马尔特·里夏尔！今年四月，她终于如愿以偿，整个法兰西的男人都没地方去泻他们的邪火了！听说那婊子还是个间谍，以前也是被男人玩的，伺候过德国人，天知道她到底为谁卖命，真是下流，无耻！"
明诚稍微放缓语气总结道："整个法国的妓院都关门大吉了？"
"是啊，不过上帝保佑，如果你要是陪上我一晚，我愿意给你打个折，你……"
"不必了，他今晚有人陪。"明楼上前一步，又抓起一直搭在阿诚手臂上的大衣给自己披上，"来得巧不如来得早。"

谁能早的过明楼啊。明诚心里暗自骂道，赶紧搂着他的腰，在那个疯婆子尖叫起来之前离开了这条街。

大哥来的那是又早又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