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argherita 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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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诚楼】Monsieur S.(38)(39)(40)【完结】


(38)

“我一个将死之人,还能起什么风浪?”

“他要笔纸,给他就是。”


明楼原本计划的非常合理。他甚至找到了人来替代原本应该明诚承担的位置——谁知,稍微一用刑,他什么都招了。当另一人将眼镜蛇就是制造巴黎世博会上刺杀事件的元凶时,明楼也只是缓慢的闭上了眼睛,随后,一阵钻心的疼痛从他的腹部传来。恍惚间,这倒让他觉得庆幸了点,还好抓到的不是明诚,那他可要心疼好长时间。

他自责啊,自责。 

那些伤人的话是他说出来的,现在也算是报应的一种形式了。在那些肉体疼痛的状态之中,他甚至想过这会不会是结局。

最后,他提出要给他的弟弟留下一封家书。


一阵污言秽语的羞辱,但最终还是有纸笔送到他的跟前。这人是虽然是个亲日派的汉奸,但根据明楼的情报,却意外的在乎他的家人。不然眼镜蛇也不会被如此重视。

“没想到你还算有情有义。”这话听起来不带贬义,但从这人的嘴里说出来确实万般的让明楼作呕。

“哪个人没有个七情六欲。”两年的密码习惯,技巧明楼早已经烂熟于心。他抬手刚写下一个Cher,却被对方呵斥住。

“等会。”他拦住了明楼。“拿中文写。”

“你怕我做手脚。”

“不怕就怪了。”


在昏暗中,人很容易忘记时间。

等待,漫长而残忍。他所说的话,每个字都扎在明楼自己的心上。混乱的大脑开始分析所有的可能:明诚没有看懂,他彻底放弃了自己;他看懂了,但他还恨着他。

一个结果比一个坏。


直到他的面前出现一道狭长的光线,最后扩大成一片光晕。

“是什么让你这么久才来?”

“我得做功课。”明诚并没有第一时间立刻松开他,而是半跪下来仔细的检查他的伤口。“眼镜蛇同志,你的行踪瞒的太好。”

“你哭过。”明楼望着他那通红的眼眶肯定的说。

明诚意外的坦率。“是,我是哭了。”

“这是你要求的。”

“可是您用这次是以明楼的身份写的。”说着他差点又砸下一滴眼泪。“我什么时候要求过这个?”

“但你还是知道我要做什么的。”他很欣慰,甚至除了欣慰什么感觉都没有。

“那可不是么。”明诚笑着笑着又哭了。“我多了解您,而且这也是我安排好的。”


明楼闭上眼睛,脑海里浮现出的是两年前第一次得知通讯方式的场景。“正常传递情报和下达指令,都是热恋。”他的线人一边刮鱼鳞一边给明楼解释。“有异议,就质疑对方的忠诚。”

“那……要是遇到死亡情况?”

“直接分手。”他把鱼剖开,取出内脏,并冲干净,“都要死了,对象也别搞了。”

“好一个至死不渝的爱。”明楼若有所思。“希望我永远都用不上。”


“我太了解您了,我恨死我这一点。”

明诚在第一时间接到信的时候,确实没有想起来的。他也不希望有一天明楼会用上。不得不说,他大哥总是精准的戳中他的痛点,一次又一次。

但是一句话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。

“我明某人很知足。”

“您说什么呢?”

“我的意思是,不后悔。”


“谢谢。”

“您是得谢谢我。要不是情书,您现在就身首异处了。”阿诚解开绳子。“您违反了我们的规定,我要好好记上这一笔。”

明楼被自己的爱人一把揽进怀里,他也没有推脱,只是忽然觉得嘴唇一痛。

“阿诚!你!”

“您也咬了我一口,我们扯平了。”


以痛止痛。

不是一类人不会凑到一块去。

能保持很久一致的步调的人,基本上都会多少对对方带上一点感情。光明的也好,晦暗的也罢,世间的灵魂都在穿越金色的天堂之门时得以解脱,唯独剩下那些有形体时犯下的过错,留存在苦难的人间里。

谁不怀揣恐惧,谁也不会期待爱情。似乎回头遥望,没有任何人。也仿佛每一个人的思考方式,都不会被另外一人准确的理解。感情嘛,不指望天长地久,只存在朝夕之间,相望明月之时。如果害怕失去,就更应该紧握,至少彷徨时依旧有短暂的念想。话若说不出口,放在心里只会烂掉。就是落笔难了点:生怕拼错了单词,用错了语法。苦思冥想,思考不到真正要表达的意思。所有的爱意都随着笔尖划过纸张的刷刷声,走进了自己设下的圈套里。

某种角度上来说,爱己即爱人。

“您还好吗?”

“如果你很好,我就高兴了,我也很好。”他的额头抵在他的肩膀。“你觉得呢?”

放过自己,才放过对方。


“今晚上你等着。”

“行。那现在呢?”

明楼点点头。“都交给你了。”

“乐意效劳。”


他攥紧对方的手,一起踏出了黑暗的房间。


    “我来向准备吟咏的君子致敬,

    致敬所有热烈的灵魂和高尚的心情。

    我为的是能得到些垂顾的回应.

    所以我的致敬,是当着名为“爱情”的尊贵神明。”


*译自王独清,原文但丁《vita nova》第一章第一句。


(39)

喧嚣的火车站前,有几对情侣在亲吻告别。他们吻的深沉而热烈,似乎永远都不会再次相见。

也许吧。


任何感情在战争面前都十分脆弱,几年的等待,似乎只能换回一封残破的书信,和一片破碎的衣角,连姓名都消散在硝烟里面。古往今来,让多少有情人断肠。自然,他们深知这之中的不确定性,也同样害怕失去——没人不会害怕与爱人永别。

但这并不代表,不会继续保持着这微弱的烛火。

不因炮火而放弃诗歌。


“有个问题我一直都没问。”明诚跟在明楼身后,拎着两只大箱子,“您什么时候发现的?”

“没有你想的早。”明楼痛快的回答道。

“那也很早了。”阿诚得快一点走,才能跟上他的大步流星。

看着爱人走的费劲,他就放慢了脚步。“从你的信里让我不要回国的时候开始。”

明诚摇摇头,揭穿他的谎言。“没那么晚。”

“那当然,是从你大半夜闯进我房间时开始怀疑的。”

“您啊。”明诚摇摇头。“我还是没您精明。”

他大哥没说实话。

“这算什么?”

“这很重要吗?”明楼反问道。

“您耍了我这么久……好歹也告诉我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。”明诚大概其是猜到了,他才是被玩进圈套里的人。

“之后再说。”

“您就不怕我没机会听到了吗?”

明楼立刻停住脚步。

“对不起大哥,我错了。”

“没有,你说的对。只是我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开口机会。”

“没事。我听您的安排。”阿诚点点头。“此行,您多小心着点。”

“你也是。”他们不敢在公共场合太过放肆,明楼就单纯了抱紧了他,只有被抱住的人知道,他有多不想松手。“就送到这吧,我自己过去。”说着,他接过行李,向着列车的第一节车厢走去。明诚就站在他的身后,目送他离开,直到他的爱人一只脚都踏上了火车,他看看周围那些告别的情人,他再也无法安耐住。

“大哥!”反正周围人也听不懂中文,这可能是身在异乡最大的好处。“我爱您。”

明诚听不到声音,只能看到对方的口型:“我也爱你。”


1939年七月,香港。


“榴莲酥卖光了,不好意思。您要不要试试马葡式蛋挞?是我们厨师特别推荐的。”


明楼刚坐下来,点好要的东西,服务生就迫不及待的又递给他一份菜单,仿佛生怕他不收。

怎么回事,第一个人来吃早茶还奇怪么?怕他不够吃吗?明诚不在,还不允许他多吃点?他要是饿瘦了,阿诚得多操心啊,他可不想给弟弟增加烦恼,所以这家店怎么回事,这是赤裸裸的歧……哎呦。

菜单里躺着一封信。

一样的黄色信封,一样的群青色字体。

“谁给你的?”他马上把刚才递给他菜单的服务生拽回来。

年轻人似乎被明楼盯得有点怕。“一个挺高的先生。”他想了想又补充道。“他让您少吃些。”他犹豫了许久,还是没有点破这之中的深意。

“往哪去了?”他立刻说,又马上追问。“他……还好吗?”

对方很茫然。“手脚都有啊,去,去那边了,厨房。”


明楼顺着服务生指的方向,快步走去。他试图保持淡定的风度,却仍然迫不及待的检查手里面那封期待已久的信。

信封上写了明楼亲启。


里面就写了一句话:

“分手不予批准。”


他差点被这一句话气的跳起来,刚想着这小子真是本事越来越大,就被一只手拽进了厨房间。然后是一阵熟悉味道的亲吻。

“这就是榴莲酥卖完了的原因。”阿诚说。


“现在可以说了吧。”他动了动腰,威胁道。

“我刚开始只怀疑你是代笔。”明楼没辙了,只能看着对方进入自己。

“后来呢。”

好久没做,对方虽然动作轻柔,但仍然刺激他一疼。“记得那顿醋宴吗?”

“您不会那么容易就发现了吧。”

“我会做功课。”

“哎,那您为什么没有直接戳穿我。”

“因为我跟你一样,觉得这很好玩。到后面,更好玩。”明楼看了一眼他发干的嘴唇。“你的嘴太干了,多喝点温水。”

被说的人有点奇怪,就摸了摸自己的嘴。

“那天晚上也这么干燥,嘴都起皮了。”

明诚愣了愣。然后惊呼:

“您故意的!”

“对啊,我是故意的。”明楼悠悠的说道。“是故意的。”


那一晚的吻。

也对,明楼一个顶级特工,怎么会察觉不到他在装睡。因为他之前就已经把他的心思摸的透彻,也知道明诚不会主动对自己开口。

“我一直以为都是我追的您!”

“阿诚你还是太年轻。”明楼搂过他的腰。“你念信的时候,可不仅仅是醋劲。”

“后面全是装的?”

“也不全是。我也动摇过,比如王天风那次。”他回忆起那场爆炸,依旧心有余悸。“太过分了。”

“是什么让您又确定了……”

“阿诚,你是不是真的以为大哥老了,不中用,看不清楚你的论文?”

“哥哥……”他慢慢的运动着身体,讨好般的。

“撒娇没有用。”明楼只是嘴上严厉,“你眼睛还有没有我这个兄长,我要罚你。”

“您说,是不是做一辈子饭?”

“不仅如此。”他翻身压到他身上,明楼还是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的位置。“还要做我的高级文秘。”

“那是什么?”

“你做了就知道了。”他一拍对方的腰。

“都听您的,Monsieur S.”


(40)

致1947年的明诚:


到这一年时,相爱应已满十年。


去准确的说我有多爱他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。

也许感情不应该去衡量,这不可以用世界上已知的任何一种度量工具来测算。

我也不喜欢用连理枝、比翼双飞这种矫情造作的词来说我和他之间的关系,尽管确实如此。

如果真的要说,我应该就是,在他需要的时候,伸出手扶他一把,让他好稳定下身子,再拉着我的手向前。

欧洲的贵族老爷,手里总会有这么一根。

有点像拐杖。”当我这么对他说时,他笑着回答。“可是没有哪根拐杖,会自己跑了。”

我可不敢自己跑。就算我跑,他也会追上来捉住我。


渐渐的,我习惯了这个位置。

不是作为一根拐杖,而是一个同伴。


我家先生,这一生也许会有许多个搭档,甚至有一天,我在行动中牺牲了,他还可以换个秘书。(他总不喜欢我做这种假设,我也就只好在这偷偷说上一两句)他赌气的时候会说,我去拼了我这条命,我去用我的命换别人的命。

他气的要上来打我,我也不怕,就定定的看着他。

“你这是要我的命。”他说。


是,我自己心里又清楚又含糊,我不是他的拐杖,也不仅是他的同伴,更不单纯是他的同事。

可我还是一遍又一遍的去刻意的强调我自己的性命随时刻意被牺牲,我要气他。

特别是我在知道,这人要用自己来换明台的死间计划时。

我只能气他,让他感受一下我是什么感觉。

他这会要了我的命。

我也常常会后悔,一开始我就应该动用权力不让他回国的。但后来,我也很庆幸我们回来了,毕竟我没有把握在巴黎被纳粹德国占领后,依旧保证之前自在的生活。


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。


我十岁被他收养。

我后来常常想,那十年的苦难,或许就是在为这之后能遇他相遇而历练。在1937年那个动荡的世界里,我愿意站在他身旁,在十年后,或者更久以后,也一样。

不过是又十年的苦难,只为等待更长久的相守。


也许还会有另一个死间计划。但至少,我确定他不会再去拼他自己的命。

在大姐的头七的夜里,他靠在我怀里,我搂着他,我们没有做任何有关性的事,只是单纯的抱在一起,像普通的兄弟,安慰着彼此。

我们只剩彼此了,谁会再舍得死,来伤对方的心。


在写这封信之前,我做了一个梦。

我梦到了巴黎世博会上毕加索的格尔尼卡放在一个崭新洁白的大厅,他的面前围着一群无忧无虑的孩子,那面孔不是战争年代所有的单纯。我还梦到在那,我向他求婚了。以信件的方式,他婉转的答应了。是不是很离谱,男人怎么可以与男人结婚。醒来我觉得荒唐,可在梦里却一点都不奇怪,只觉得理所应当。

我猜,那也许是很久以后的世界,我是否会活着看见那一天,都是未知数。但也许,仅仅是也许。对于拥有另一半的我,只争朝夕也足够了。

大哥在叫我,我得去陪他。

做什么?

跟喜欢的人做什么不都挺好的,计较那么多呢。

我希望有一天,你若自卑,自觉地配不上他,想要疏远,想要逃避,就拿出这封信来看一看——如果他要走,留住他。


就是不知道,我这一封情书,可否有送到他,和你的心里,伴随入梦。


或许,有一天当这世界醒来时,你会理解,这每一笔的爱意。


以墨为血液,以笔为躯体,纸张是世界,文字即灵魂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最后这个四十章,应该也可以算作S先生姐妹篇(没错这事没完呢)以味觉和嗅觉(就是香水和吃吃吃)为主题的《香料爱人》的序章。

wwwww谢谢每个坚持到这的人。

和……那些没有坚持到最后一章,但也给过我支持的读者。

wu我无以回报各位的热爱,所以嗯,之前说好的,我将会在十月中旬去巴黎时给每位给S先生写长评的读者一份明信片or情书。还有一个,我正在筹划出本,S先生在这之后还会放出一个公开的番外。番外现代AU是一个不独立但也是情书主题的故事,现在只放出了第一章,后续的几章会一同收录在本子里。

好啦,我想起别的事我再补充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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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-07-08