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argherita C.

玛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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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Aziraphale/Crowley】non-believers(一发完)

本文的CP倾向为Aziraphale×Crowley

我的意思是我又光荣地逆主流了

*这个故事的灵感来自小十的胡博士,其中一集。为了避免剧透所以在此不过多叙述。

我知道我写的很烂但就这样吧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I.

“嘿,你好。”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主动伸出手,“你也是来参加讲座的吗?”

他用力眨了眨眼睛。在墨镜再次失踪之后,克鲁利终于决定尝试一下有色的隐形眼镜。现在,他眼睛干涩,眨个不停。早上买咖啡的时候女店员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不自然——只能希望她没有会错意了。

“噢,是的。”亚茨拉斐尔握住那伸过来的手,眉宇舒展,面带微笑。

看到对方没有多说,黑西装的男人就继续道:“我叫安东尼·克鲁利,就住在这附近。”

“亚茨拉斐尔。”

“亚茨拉斐尔?非常特别的名字。”克鲁利继续用笑掩饰自己的尴尬。这个男人进门就坐在了他的身旁,明明周围还有很多的空位,上面孤单地放着宣传册。讲座很无聊,属于那种给社会和艺术课程学生凑学分的讲座,多半是哪个注定淹没于世的大学教授的临时起意。比讲座更可怕的是坐在旁边的陌生人:克鲁利只是来蹭一个能让他安静、无聊的场所,这里有空调,有人,也有几乎不用被打开的灯。黑暗无限好,温暖、湿润又安全。这就是昏昏欲睡讲座里最优秀的地方。只可惜,有些人却注定发光发热——比如,坐在他身边的这个亚茨拉斐尔。克鲁利一开始以为是他自己能发光,后来仔细观察了一阵,他确定对方身上那若有若无的光线,来自投影仪折射的光芒。但这一点微弱的光,也在亚茨拉斐尔身上被无限制地放大了:克鲁利真后悔,他怎么能不戴墨镜出门呢。

既然无法忽视发光体,那么就只能顺着他的方向去望。克鲁利认为自己是个相对没有那么外向的人,但在尴尬的局面面前他宁愿选择和人搭话。毕竟,假如对方足够健谈,那他什么都不用说,坐着听就能让场面非常热闹。克鲁利其实很喜欢听人说话的,他觉得听别人高谈阔论,比自己喋喋不休要有趣的多。可是,亚茨拉斐尔似乎不为所动。对方笑得很好,礼节也周全,只是太过恰到好处。

“很高兴认识你。”

克鲁利有点失望,尴尬的感觉更盛了。他不安地合上两条腿,再分开,最后有点恼火地站起来离开。尽管如此,他仍然把问题归咎于眼睛不适应里面的异物,他要早些回家去,回到眼睛舒适、自然的状态里。在踏出黑暗之前,克鲁利还是回头看了一下。房间里,学生们在睡觉,台上的教授则在自然自语。几个无聊的老年人似乎在听,其实也是在闭目养神。而那唯一的发光体,像与世界隔绝一般,依旧在他自己的运行轨道之上。

好吧,对方只是一个普通、平常且冷漠的伦敦人而已。克鲁利这样宽慰自己。


其实他的生活还挺惬意的。应该说是闹中取静比较合适,外面的世界再喧闹,回到家中,克鲁利仍然能守着自己那几株绿色植物得以安宁度日。抚摸着绿植那厚厚叶片的边缘,他感觉自己心中刚刚被勾起的怒火渐渐地消失了。克鲁利不明白自己的脾气为何会这样暴躁,只是对方态度冷淡,却让他这样愤怒。

嗯,大概是最近瑜伽练的太少了。克鲁利打开窗户,让外面的阳光招进来一些。书上说,这样能有利于褪黑素的分泌,能够让人更好的睡眠。他开窗时,正好看到对面的单亲妈妈抱着哭闹的孩子拉开百叶窗。她看到了克鲁利,并报以一个灿烂的微笑。生活虽然这样的苦涩,但总归还是有人会善意地对待他的。克鲁利也笑了笑,他知道自己笑的不好看。单亲妈妈冲他对口型:她得去做午饭了。

吃饭,哎。克鲁利最愁这件事了。他是个胃口很小,但看起来个子还挺高的男人。所以总是有人会问他是不是在节食。他只是不喜欢吃东西,外加吃一次东西胃就要工作很久。他去看过医生,大夫说他有胃炎,要常备胃药——吃药也是吞咽到肚子里啊。克鲁利怀疑自己有厌食症,可是没有证据。他在网上查过资料,那些厌食症患者都骨瘦如柴,克鲁利虽然很瘦,但却不像他们那样憔悴。他觉得自己很适合去吃那些高档的法餐餐厅,只用吃上几口,就可以了。他喜欢坐在那些舒服的椅子上,看着穿着讲究的侍者端着盘子走来走去,看他们亲切地问候自己,看对面的人……

记忆在此戛然而止,被铃声打断。

“您好?”克鲁利打开门,看到亚茨拉斐尔站在门口,手里拿着一本书。

“您把资料册忘在会场了,安东尼。”亚茨拉斐尔叫了他的名字,“我帮你带过来了。”

“哦,谢谢。”克鲁利没意识到对方的亲昵超出了一般人的界限,“谢谢你,先生。”

亚茨拉斐尔的表情忽然有点微妙的变化。他看着克鲁利的眼神变得温暖了一点,瞳孔也微微放大。克鲁利想接过资料册,但对方却死死的捏住那薄薄的书页。

“对不起。”亚茨拉斐尔终于清醒过来,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。

“没事。”克鲁利挑起一根眉毛,“你,要进来喝杯茶吗?”

亚茨拉斐尔看起来如释重负:“不了,谢谢。”

“你确定吗?进来坐坐吧,先生。”

克鲁利刚回身拉开门,再次回头时,亚茨拉斐尔已经消失不见了。

II.

他已经不记得这是他第几副墨镜,这几乎已经成为了他生活中除去唱片、化肥和汽油以外的最大开销。他用手摩挲着墨镜地边缘,如果可以,他真希望这个东西能取代他的眼睛,成为他身体的一个器官,或者他可以有某种魔法,能拥有无穷无尽的墨镜。可是上帝造他的时候大概没有想过让他比其他人类多个零件这事儿,而他亦只是个凡人。

克鲁利犹豫应该买哪一种化肥:最近他的植物长了虫洞——大概率是因为他经常开窗,而外面的虫子会飞进来产卵,入侵了这些可怜的绿植。他想,也许给他们一些营养,会好的更快些。而营养剂每支要4.99镑。本月的收支已经因为墨镜的缘故,变得非常的不平衡了。

在冷色的光灯旁,忽然传来小男孩刺耳的质问:“你为什么要在屋里戴着墨镜。”

胖胖的、典型的英国小男孩,戴着红色的运动鸭舌猫,因为吃得过甜或者过油,脸颊早早地冒着青春痘,尽管他连喉结都没有发育完整。克鲁利不准备搭理他。年轻人对这个世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信,大概是因为意识形态的原因,也有可能只是阶级教育的问题,总之这个打扮的青少年,多半是在学校里会抓着戴眼镜书呆子的孩子,在厕所扒下他们的裤子,那一种类型的小孩。这不是刻板印象,而且“刻板印象”这个词最讨厌的地方就是他往往都是真的。克鲁利不是孩子,更不是书呆子,他唯一和这个理论接近的地方,就是戴了一副眼镜,黑色的那种。

然而小男孩继续问:“你为什么要戴墨镜?这里又没有太阳。”紧接着他又补充道,“你可真奇怪。”

“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戴它吗?”克鲁利蹲下身,“这不是墨镜,这是个封印工具。”

小男孩露出鄙夷的神情,却仍然好奇地凑近了一点。

“哈!”克鲁利突然摘掉墨镜。

在那男孩灰色的眼睛之中,映出的是一对黄色的眸子。不仅仅是颜色的问题,克鲁利的瞳孔比正常人的要细,看起来像个菱形。男孩被他吓得尖叫起来,那声音让克鲁利想起老爷车刹车片磨损时的样子。男孩哭喊着:“妈妈!”然后消失在宠物罐头货架的尽头。

克鲁利没有笑,尽管他应该感到得意,至少会稍微高兴一点。但事实上是,他很清楚他并没有为改变这个霸凌的世界做出任何一点贡献,相反他用和对方一样的方式回报了过去。

这时,一名中年妇女拉着刚才那个小崽子,以及一名保安噔噔地跑了过来。三个壮实的身影把一个瘦子围在了中间。克鲁利背对货架,差点以为自己身处前苏联,而面前三位都是秘密警察。很快他发现,秘密警察绝对比他们仨个温柔多了。

“是他!”小胖子用短粗的手指点着克鲁利,“就是他!”

“就是他!”女子也重复着,“您听到我儿子说的了,就是他!”

“他是个魔鬼!”男孩哭了起来,“他的眼睛是黄色的,像蜥蜴一样。太可怕了,他强迫我看,我很害怕。”

保安听见“魔鬼”,就把手里的武器指向了克鲁利。

克鲁利连连后退:“不,你听我解释,哎好吧我是做了,可是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

“你最好马上给我滚出去,先生。”保安下了最后通牒,“现在。”

 东西没买到,还被当成吓唬小孩的混蛋,这就是上帝所谓的公平。克鲁利闷闷地想,他干脆在马路边上坐下来。如果他真是魔鬼,哪里会放过这对母子。他越想越气,就从兜里翻出了一包烟——然而他没带打火机。黑漆漆的路上,唯独就剩那对刚刚折磨过他的母女。克鲁利自然不会去找他们借火,只得叹着气,看他们穿过马路。

忽然,对面的路灯突然冒出火星,并燃起火来。小男孩率先尖叫起来,女人也坐在地上。火烧到了女人的头发上,眉毛上。克鲁利刚想叫人,却想起自己所遭受的不公平待遇。魔鬼不应该得到拯救,他想起很久以前听老人说过的一句话。于是他站在那,一动也不能动地看着那火烧尽了他们身上裸露部分的毛发——唯独,皮肤却没有任何烧伤的痕迹。

克鲁利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,他向四周环顾了一圈。街角,一个白色光晕消失在路灯照射不到的地方。

与此同时,他手中的烟也在黑暗中被悄然点着。


III.

在经历了超市事件之后,克鲁利还是戴上了隐形眼镜。因为这对眸子,他小时不知道看过多少次医生了。至于那个小胖男孩——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一次经历。所谓人,天性就是排外,讨厌所有和自己长得有区别的动物。这对黄色的眼睛也是天生的。不影响视力,就是对职场、恋爱和生活有很大的障碍而已。

戴上棕色的隐形眼镜之后,克鲁利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变了气质一般。大概是早就习惯了自己戴墨镜的样子,克鲁利甚至都有点不敢直视镜子中他自己的眼睛。不过生活确实一下和善了许多:至少人们不再把他当成一个异类,甚至还向他投来欣赏、和不明所以的爱慕。这种奇怪的感觉让克鲁利浑身都感到不自在。虽然同样为人,但克鲁利总觉得这个种族相当的奇怪,口口声声说不以貌取人是种美德,但事实上压根没人遵守。所以过了一会,他再次掏出墨镜,戴上。在等待别人感觉他古怪时摘掉,这样,他看起来就像是再正常不过的装酷非主流中年而已。

再说了,墨镜的好处就是,不让你被熟人认出来……

“克蠕利。”亚茨拉斐尔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好久不见。”

“嘿,亚茨拉斐尔,唔,先生。”克鲁利无奈地回答,“居然在这看到你了。而且,是克鲁利。”

“噢我很抱歉。我有个朋友叫克蠕利,我总是记错。”亚茨拉斐尔虽然说着对不起,但语气里却没有半分歉意。

“噢,没有关系。”克鲁利扁扁嘴,“那他现在人呢?”

“在那里了。”亚茨拉斐尔看向天空,太阳刚刚落下,天空中出现了几粒零碎的星光。克鲁利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,只是他从未感到自己对亲情或者友情有什么期望,此时对于亚茨拉斐尔的失去,他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。不过,克鲁利会思考。他会想,像亚茨拉斐尔这样的人一定很难交到朋友——他是说,这个人像天使一样,单纯地冒傻气,又总是过度地谨慎和守礼,这样的人一定很缺乏朋友。所以克鲁利猜测,他现在应该过去拥抱他一下。

“对不起,我是说你的朋友。希望你能好受一点。”

“我感觉好像不在地球上了。”克鲁利心想,“我应该在宇宙的某个角落里,半人马座的阿尔法星,或者黑洞里,总之不在地球上。地球上的人太多了,反而衬得孤独格外明显。在宇宙的尽头里应该不会是这样的。”

“不一定。”亚茨拉斐尔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,“不一定的,克鲁利。”

“你…能知道我在想什么?”克鲁利往椅子另外一边缩了缩。

“不,我只是猜。”亚茨拉斐尔背着手,“你的想法只是所有人都会有的而已,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看,你所想的是不成立的。”

“好吧。希望你真的猜对了。”克鲁利忽然问,“那你呢,你在想什么。”

亚茨拉斐尔抬头看着星空,良久没有说话。克鲁利甚至以为他是没有听到,于是就用手去戳他的肩膀。金色头发的人这才开口:“我在想,宇宙尽头的半人马座阿尔法星上会不会有可丽饼。”

克鲁利最后的记忆,是他在公园的椅子上睡着了。醒来时他已经在家中。他起来看了下镜子,隐形眼镜已经被取下,浸泡在护理液中。这些都是什么时候做的?克鲁利觉得自己是喝的太醉,完全不记得这些过程了。

可令人感到意外的是,他仍然记得夜里看到的,那些在天空中闪闪发光、灿烂、夺目的星星。


IV.

其实,如果天堂不说出“嘿,亚茨拉斐尔,你绝对不能去解开克鲁利的记忆。对面可少了一个恶魔呢。”这样的话,大概亚茨拉斐尔现在会躲到美国去,远离英国,远离克鲁利。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明辨是非,知道立场对于生灵的重要性的好天使。只是,问题在于,他和克鲁利走得太近了。所有天堂所不应允的禁果,克鲁利都带他尝过。这也就直接造成了一个严重的后果——亚茨拉斐尔迟到六千年的叛逆。

加百列似乎觉得这样不足够惩罚这个试图欺骗天堂的叛徒:亚茨拉斐尔,你的恶魔无关紧要,其实你让他想起来也无所谓。痛苦是恶魔自己的,无论你做什么,他都注定要在地狱的烈火中挣扎。在众天使长这样发表着他们根本不具备任何说服力的致辞时,亚茨拉斐尔正通过那个悬浮的地球观察者克鲁利。失去六千年的记忆,忘记自己恶魔身份的克鲁利,平凡地生活在地球上。身而为人最大的痛苦莫过于人类的苦难是普遍且平庸的。天堂很满意这个惩罚,人间就是地狱的一部分,这毫无疑问。地狱也觉得这样非常不错,因为从此以后克鲁利就算做出乱丢垃圾这样小小的恶行,都会为此而感到愧疚。

“那么我呢?”亚茨拉斐尔尝试挤出一个笑。

“你看着。”米迦尔道,“只能看着。”


一开始,亚茨拉斐尔发自真心觉得这是一件好事,或者说这才应该是天堂和地狱正常的模式:天堂的惩罚向来不会让你痛痛快快的结束,你需要被钉上耻辱柱,放上个几千年,那才叫做惩罚。地狱就不同了,大概是因为地狱本就代表着痛苦,所以惩罚反而没有什么大不了的。地狱绞尽脑汁,却想不出来什么才叫做真正意义上的惩罚——唯独,体会和平的生活,是大部分恶魔所畏惧的。无论是什么生物,只要接受了做坏事是应该的,就永远不会主动去做好事。这大概就像是死亡金属乐队的主唱去唱通俗抒情歌曲一样,没有失忆前,克鲁利如是说。

渐渐的,亚茨拉斐尔看着克鲁利什么都不知道,竟然产生了微妙的情绪。他看着克鲁利被人欺负,被人排挤,于是他出手相救。但看着他无忧无虑地坐在公园的椅子上,不用担心上帝,更不用考虑撒旦,就那么自然、放松地看着黑夜里闪烁的星辰,觉得半人马座星只是一个再愚蠢不过的传说——那一刻里,亚茨拉斐尔发现,他是那么地嫉妒克鲁利。地狱众生觉得这是再痛苦不过的事情,现在克鲁利每做一件坏事,都只是愧疚、自责,不会再有原来的满足感。亚茨拉斐尔对此嗤之以鼻:克鲁利从来没有在此得到过快乐。但卸去所有职责,也未免……太舒坦了。凭什么他可以卸下一切六千年的爱恨情仇,去做一个普通人?透过半掩着的厨房大门,亚茨拉斐尔远远地看着克鲁利,决定用些花招。

毕竟,天使折腾恶魔也是天经地义。

克鲁利跪在地板上,他已经翻出了家中所有的抹布,但牛奶仍然撒了整个地板——假如古代那些暴君看到这个场景,一定会大赞一番。克鲁利的厨房现在就像奢侈的古代浴场一般,只不过流的不是温泉而是牛奶。他明明没有倒那么满,而且牛奶他煮过无数次了,为什么今天就扑出来了?他脚下一滑,整个人都摔在尚还温热的牛奶之中,头发、衬衫和膝盖以下的裤子都浸湿了。克鲁利揉了揉眼睛,他想哭。

“亚茨,我想你可能没有热牛奶加进咖啡里了,我……”

克鲁利惊讶地长大了嘴。餐厅里那些绿色植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出了花——都是一些绝对不可能的花,玫瑰、百合,大块的绣球花,甚至还有风信子和郁金香。亚茨拉斐尔坐在花丛之间,端着茶杯优雅地饮着,画面甚是祥和。只是,克鲁利非常清楚,绿植之所以是绿植,就是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开花结果,只能是绿色的。这样很好,因为花粉……

“我不行了,亚茨,真抱歉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——”克鲁利开始疯狂地打喷嚏,“我真的抱歉。”

亚茨拉斐尔倒是一脸无所谓,他放下茶杯,道:“你说这些吗,我觉得没问题的。绿色植物太枯燥了,有些花很好。”说完,他看了看左右那些盛开的鲜花,每一朵都灿烂、饱满地绽放。克鲁利完全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地不知道应该说什么,他很想问这些花是从哪来的,却根本无法说出口。自从亚茨拉斐尔出现在他的生活里,每天的日子都像是电影结尾后的彩蛋。

“我变出来的。”亚茨拉斐尔自信地介绍,“我上了魔术课。”

“魔术…噢好吧,那我不问你是怎么做到的。”

亚茨拉斐尔眨眨眼睛:“就跟硬币戏法一样。”

即使克鲁利不喜欢魔术,但他也知道硬币戏法是怎么做的:“可是你藏在哪了?你怎么带进来的?”

像天使一样的人双手摊开:“这是秘密。说出来就没有魔力了。”言毕,他给正欲打喷嚏而捂住自己的脸的克鲁利递上纸巾——同样,克鲁利不知道这纸巾是从哪来的。他感觉自己的眼睛很痒,眼泪也跟着一块往外流,他用力揉了揉眼睛——隐形眼镜就掉出来了。

看着黏在手指上的镜片,克鲁利猛地清醒过来。亚茨拉斐尔看他的表情仍然是那么的柔和、仁爱,但在克鲁利的眼中却比恶魔还要恐怖。

“对不起,不要看。”克鲁利转过身去,并用手挡住自己的眼睛。

“噢。”亚茨拉斐尔看着他自己乱作一团,似乎一点都不感到惊讶,“没有关系的。”

“我这个是天生的。”克鲁利解释道,“我不是有意要吓唬你的。”

“你没有吓到我。”亚茨拉斐尔的声音突然多了几分冰凉,“我又不是你养的植物。”

克鲁利压根没听懂他在说什么。亚茨拉斐尔却已经恢复了平时温柔、亲切的模样:“你这样就很好。”



V.

从起床的一刻起,克鲁利就发现今天不对。就好像,有虫子在他耳边说悄悄话一样:你喜欢男的。晨间打开电视,里面的新闻是彩虹游行,再过了一会儿是某个国家通过了同性结婚法案。然后耳边那奇怪的感觉再次出现了:你是基佬。

在开车经过一家成人用品店时,克鲁利看见街边上有两个身影扭打在一起,而亚茨拉斐尔则尴尬地站在他们两人身边不知所措。

“嘿亚茨。”克鲁利从车窗探出头,“需要帮忙吗?”

“噢克鲁利,嗯,不用了。”亚茨拉斐尔准备去拉一个倒在地上的黑发男性,“快走,走吧,加百列。”

“这不行,这事没完!”

“对,没完。”

“喂,你。”加百列看到了克鲁利,“你觉得今天这一切,是上帝的手笔,还是撒旦的功劳?”

克鲁利满脸茫然。

加百列指着彩虹色的海报大声呵斥:“这个事!”

噢。克鲁利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,他只是想找个机会和亚茨拉斐尔说话,怎么被卷进宗教之争里了?更可怕的是那名黑衣的女人,她恶狠狠地朝克鲁利吼道:“不要忘了你是从哪里来,撒旦会很高兴收纳今天游行的这些人。”

亚茨拉斐尔连忙把克鲁利拉到一边,但别西卜似乎不准备放过他:“我改变主意了。也许不应该放过这么一个好的机会。”她伸出手,“克鲁利,克鲁利。快想起来……”

没有等到她触到克鲁利的脸颊,亚茨拉斐尔已经拉着克鲁利消失不见。

“亚茨,这是什么情况?”克鲁利惊魂未定,“他们是什么人?你又是…这不要告诉我是魔术。”

“我们先离开这。”亚茨拉斐尔小心地拉过克鲁利的手臂,“这个我会解释的。这是我的一个小小的失误。”

“你是说,现在满大街这个情况,是你的问题?”

克鲁利终于意识到今天到底哪那么的不对劲了。整个街上,所有的人,都仿佛置身在法国的B级片中,互相抱着亲吻——还都不是异性。

亚茨拉斐尔犹豫了一下,解释道:“天堂和地狱正在争执是谁做的。他们都认为这次是对方做的。地狱认为制造这么多爱,只有可能是天堂会干的事,但天堂方面表示他们不收基佬……唔,当然,我不能代表天堂,且我是为了你,所以也不算地狱。”亚茨拉斐尔心想,他只是想要进展快那么一点点,就在克鲁利的身上用了点爱的法术,没想到,爱的面积有些大,外加正值彩虹日……

“什么天堂,地狱?你疯了吗?”

“克鲁利。”亚茨拉斐尔觉得现在也许是时候了,“克鲁利,你不是个普通人。”

克鲁利还以为对方是在跟自己说情话,他调笑道:“噢,天使。我当然不是,我……”

“你是个魔鬼。”亚茨拉斐尔顿了顿,“非常古老的魔鬼。”他小心翼翼地观察克鲁利的表情变化:克鲁利睁大了眼睛,嘴唇微微颤抖。他勉强地笑起来:“我确实不是教徒,那我就是魔鬼?”克鲁利摇摇头,他不明白,“这都什么年代了。亚茨拉斐尔,你还相信这个?现在教会都这样严格吗?”

亚茨拉斐尔握紧他的手,对方手心在出汗,他能感觉到那湿润、粘稠的感觉。这让他想起了记忆深处的某一天:天父创造人类的那一日,所有的天使,他,加百列,米迦尔,都跪在那泥塑的人形之前。然而,有些天使认为他们比人类要高贵的多,怎么可以跪拜这些泥巴呢?天使,生来就要比人强。没有人的欲望,也没有爱和恨。亚茨拉斐尔的手抚摸着克鲁利的脸颊,凝视着那黄色的眼睛。克鲁利只感觉一种熟悉、温暖的感觉,如同热流一般传来。

“我只是没有跪拜那耶稣基督,何以要我堕入地狱?”他感觉自己的眼泪在脸上淌过,而他却不愿理会,“为什么,告诉我为什么。”

亚茨拉斐尔没法解释这个问题,他只能含糊地回答:“这只是上帝命定的。”

“我从来都不信那套。”克鲁利忽然大喊起来,“从来就没有上帝。如果真的有,他怎么会允许现在的情况发生?你们都被愚弄了!”

亚茨拉斐尔不得不抓住克鲁利的手臂,克鲁利想逃,就像他之前所做的一样。天使似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量,从肉体到心灵,才稳住了哭泣中的克鲁利。一直以来,天使只会在墓地里哭泣,而魔鬼则压根没有眼泪。亚茨拉斐尔忽然发现,他也许永远都不应该解开封印。

可是他还是吻了上去。

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像是诺亚所经历的那场大洪水一样涌了过来——事实上在这些记忆之中,确实有诺亚和方舟的故事。克鲁利总觉得这件事离他很远,却从未想过他是亲历者之一。他看到莎士比亚、达芬奇,希特勒和丘吉尔,冷战时代以及1991年的圣诞节。

他看到世界末日那一天,他终于见到了撒旦本人,他看到亚茨拉斐尔拉着他的手,他看到他们躲过了天堂和地狱的纠缠,却没能躲过自我的谴责。他看到身为恶魔的自己封住了记忆,并将解开钥匙放在亚茨拉斐尔的唇上。

“愿上帝宽恕我的罪过。”天使说。

在亚茨拉斐尔所看不见的地方,以他们为中心,人们正在相互拥吻着。在海报前,在电视前,在车内,街上,百叶窗后,街角尽头。在天空之下,在大地之上。在逝去的众神坟前,在当今活跃的信仰的阴影中。

唯一不受影响的是加百列和别西卜,好消息是他们已经停止互相指责了。

不过,他们得争抢这一次的业绩应该属于哪一方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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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-07-24