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诚楼衍生 】不来亦不去（9）
（9）
“你真的不认为这样太过分吗？”
明诚再次问了一遍。
“不。”贺涵认真的回答。
上课的时候，唐川的心中，是没有观众的。或者说，他只关心那些真正关注的是他所教的内容，真正的学生。从始至终，他就不认为所有的人都适合学习物理——他有一百种方法来验证这个事实，但一般情况下，一种就够了。
那就是考试。许多人说自己并不适合考试，所以没有理想的成绩，但事实上绝大多数时候，只是他们的热爱的程度没有超过愿意忍耐苦难的极限。就比如，唐川自己也清楚。虽然他也骄傲，可是社交的痛苦，远远超过了他对成为正教授的渴望。是啊，他是那么，打心底，痛恨跟其他人有情感上的交流。
唐川仿佛看不见下面那些omega们炽热的眼神：反正他们通通都会挂科的，物理是要沉浸心思学的——任何事情，都要专注。至少在做的时候，应该是全神贯注的。虽然从心底对这个世界充满各式各样的好奇，唐川唯独在这一点上拎得十分清楚。要专注，要持久。哪怕最后并不一定得到好的结果。这是他的人生信条，也是他的行为准则。方方面面，事事如此。所以此时，他完全忽视了那些窃窃私语。现在不是考虑学生们在谈论什么的时候，他要关注知识。
不过，在课堂结束的瞬间，唐川就从这种自我的状态中出来了，就好像在黑夜之中睁开眼睛，看到一束白光。他看到了这个混乱又糟糕的世界，有些学生们傻呵呵地看着他，还有些快快乐乐地离开了。他看向教室不容易注意的角落：其实他早就看见了明楼——那么明显的一个目标，傲慢的不合群，实在难以让人忽视。学生们围过来，唐川看见他们眼睛里，一个个的，都不是渴求知识的眼神。还好，物理学教授虽然不够虚伪，却还是能将自己的失望，深埋在心底。哪怕，是看着在场唯一一个可能与他沟通的人，也黯然离场。
等到整堂课结束，已经快是中午。学生们纷纷和唐川打招呼，教授再见，谢谢教授。当然了，是不可能有人邀请唐川共进午餐的。唐川暗自叹气，不过他也已经习以为常：天才嘛，注定是孤独的。想到这，他想起自己那丢在李熏然家的可怜儿子——唐汌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儿童。物理学教授的心抽痛了一下，但也只有隐隐一次。
正当他回归实际，思考是吃三明治还是方便面时，已经有人在售货机前，端着咖啡等着他了。明楼见到唐川终于来了，表情忽然就僵硬了起来。他尴尬地寒暄道：“唐教授，下课了。”
唐川点点头。明楼递给他一杯咖啡。物理学副教授想都不想的就接过来，也不道谢。明楼稍微皱了皱眉，清咳了两声。唐川看着他，眨了眨眼睛：“谢谢。”
要不是明长官现在有要紧事要跟他商量，恐怕现在面子已经挂不住了。唐川接过咖啡后，就慢悠悠地开始喝，也不和坐在身边的明楼讲多一句话。这两天他们几乎就没有任何的交流，只是很纯粹的住在一起。
最后，两杯咖啡都见底了。明楼清清嗓子，刚准备开口，就听见唐川沙哑着嗓子，道：“贺涵没有联系我。”
明楼听见他这样说，又差点喷出咖啡。原来这人还不知道满学校的传言。他摁着自己的太阳穴，道：“你的学生都知道了。”
“知道什么？”
“你和我。”明楼想了想觉得这样说不对，“不，是你和贺涵。”
唐川挑起眉毛，贺涵两个字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，和被别人讲到，是完全不一样的：“我和贺涵吵架。学生们传播这件事，也不过是当做饭后课间的消遣。”
明楼摆摆手：“不不不。他们说的是，你，出轨。”
唐教授的表情微妙的变化了，他稍微睁大了眼睛，眼神却开始失焦。这是他少见的，迷茫和困惑的表情，并且他一点都不好奇，自己思考不出问题答案的原因。过了大概十几秒的时间，他缓慢地给出了总结：“那这是谣言出了问题。出轨的是贺涵，不是我。”
“你根本没有认识到问题的关键。”明楼压低声音，“你认为，谁知道这件事？”
唐川思考了一会儿，回答：“送水工，快递员，超市收银。啊，大概还有你，我，还有明诚。”他停顿了，“还有贺涵……可是他做这个干什么？这对他没有好处。”
“那要问你了。我也想问，他散播这个你出轨的消息，对他有什么好处？”
“好处还是挺多的。如果之后我们要分居，考虑到财产分配以及孩子的问题，他在这上更占据主动优势。不过他多想了，因为我早就做好了财产公证，至于孩子，唐汌是个天才儿童，虽然我不认为他有能力教育好他，但是考虑到我在对付儿童时的教育能力也非常的有限，并且唐汌很喜欢贺涵，所以我认为孩子的事也是已经有定数的。”
唐川侃侃而谈，丝毫看不出任何感性。明楼已经快把手里的纸杯捏扁了，要不是亲自听见唐川这样说话，他也不会相信。多少年了，明诚暗地里说他大哥理性到冷血，已经多少年了。多少次他被下属抱怨自制力过强，他们就应该看看唐川现在的样子。
“你确定？”明楼耐着性子问，“你就这么确定，贺涵已经要跟你分开了？”
“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。介于明诚非常优秀，对于贺涵来说他是合适的婚姻人选。”唐川深吸一口气，“我不是。有些人就适合家庭，适合陪伴爱人，适合成为好丈夫。我不是，我从一开始就不适合贺涵。”
听到明诚的名字，明楼忍不住辩驳：“明诚还没准。我看他就是玩心太重。”他原本就不擅长安慰人，面对唐川的一连串结论，他也不知道应该从哪反驳起。更糟糕的是，他也在问心自问：他适合明诚吗？
“我现在通知明诚，让他回家。我们必须好好谈谈这件事。”明楼刚想掏出手机，抬头却看见了不知什么时候，唐川懒散、无力地靠在椅背上，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，唯有眼睛旁边，划过两滴晶莹的液体。
明楼准备拨号的手，犹豫了。现在告诉唐川他与明诚已经和好，实在是太残忍了。他现在只想赶紧给这个场面拍下照片，这样好给其他人作证。
鳄鱼也是会流眼泪的。
“贺先生，你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吗？”
此时此刻的明诚，无论如何也想不到，现在事情居然会走到这一步。他和明楼吵架，从开始吵的第一秒起，就知道大概什么时候会结束。而这两个人不同。他们是奔着鱼死网破去的——这可就棘手了，这两人平时还算聪明，就是一遇到感情问题就像发了羊癫疯一样，跟着让周遭的人受难。
“如果有任何糟糕的后果，就我来承担。”贺涵忽然淡漠地蹦出这么一句话来，“最差不过是分道扬镳而已。”
“你为什么会这么想？”
“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出现在我的人生里。我的故事里，原本就没有他。”孔先生顿了顿，“我，从来就不适合他。不适合成为他的丈夫。如果不是他的出现，也许我永远都不会选择结婚，因为我不适合婚姻。”
车内，贩卖机旁，冥冥之中。
明诚和明楼，再一次，在同一刻，不同地点，在思想上殊途同归了。
“认定自己会孤独一辈子，却还是因为对方，而选择了痛苦的厮磨。自己选的，自己受着吧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