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argherita C.

（27）

“这是什么？”季白拿着证物袋，里面放着贺涵的名片，“你们都给我解释一下。”

“我们当时也没想到会有关系。”李熏然解释道，“谁都不会想到的。你看，唐教授不也没有？”

唐川此刻的脸色阴沉的可怕。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地面，似乎在思考，又好像大脑一片空白。

这才是谢晗会盯上贺涵的直接原因。唐川酒后将贺涵给他的名片落在了石泓的家中，后来在某一次欢愉之后，贺涵还埋怨过他丢了名片。名片上写着贺涵的公司以及联系方式，掌握他的行踪实在是轻而易举。愧疚感席卷了唐川的全身，他感觉自己的思维已经麻木，只是机械地调整信息的接受和发出。

似乎哪里不太对。天才的大脑在整理文件时，发现了一点异样。根据警方的调查，石泓这段时间根本没有再联系过任何人，除了陈婧。那他是怎么将这些信息和贺涵联系在一起呢？突然，答案再简单不过了。他们一直以来都忽略掉了一个重要的人。

她的女儿，这个缺失的部分就是她的女儿陈晓欣。唐川一言不发的在桌子上翻着纸张和照片，他从来没有见过陈晓欣，甚至差点忘记她也是谋杀案的帮凶之一。陈婧和石泓承担了所有的罪责，而陈晓欣……

这张脸，唐川见过。

终于，在一堆物理学教授从来都没觉得有意义的文件里，他看到了陈晓欣的脸。他想起来这张脸是谁。就在他和贺涵差一点成功和平分手之后，贺涵收到陌生邮件写着实验室地址，唐川喝了一杯学生带给他的外卖咖啡。就是那杯咖啡让唐川的发情期提前了半个月，而“恰好”贺涵赶到了。那名看起来比其他学生都要陌生、稚嫩的面孔就是陈晓欣。她当时还化了淡妆，让自己看起来更符合大学生的身份。她的母亲曾经是风尘女子，她也比其他姑娘都成熟，在实验室里唐川只关心咖啡和物理，根本没有发现这个姑娘并不是他的学生。唐川原本就因为贺涵始终不做出选择，甚至在别人面前否认他的存在而怀恨在心。发情期一到，情绪又不受控制，于是就将他唯一喜欢的这名omega强行标记。

于是，贺涵就成了他的死穴。

唐川感到心口一阵绞痛。他不敢想，这股莫名其妙的痛，是加在贺涵身上什么样的痛苦。这一点唯一的推理和进展，却并不能改变任何事。

“唐教授。”李熏然走过来推推他，“你睡一会，至少也稍微休息一下。只要查到了陈晓欣的下落就会通知你。”

“你们查不到的。他想要隐藏信息，你们根本查不到他。而且，谢晗想用我的omega来……捕获我。”

“其实我不理解，陈晓欣为什么会跟谢晗合作。我见过那姑娘，是个很不错的人。”李熏然摇摇头，“干我们这一行，见多了坏人。可她还是个小姑娘啊。”

唐川沉默了一会，叹息了一声：“李警官读过弗洛伊德或者荣格吗？”

李熏然摇摇头：“你直接说吧。”

“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认为，人的早期经历能解释许多隐匿的犯罪心理原因。比如暴力倾向就是其中之一。”唐川叹了口气，想想这些理论知识，反而让他放松了许多。

“这个我懂。但是，你可能不了解谢晗。谢晗不是一般通过暴力施行犯罪的人。我看不出来陈晓欣想从他那得到什么。”

“难怪凌远喜欢你。”季白忽然拿着卷宗走进房间，“李警官，你认为石泓对于陈晓欣来说是什么？”

“是可以代替他父亲的男人。”

“那唐川做了什么。”

李熏然瞬时明白了：“她想要报复。”

“你说呢，唐教授。”季白转头看向唐川。

“季白。”物理学教授居然直接叫了警官的名字，“你想做什么。”

季白手一摊：“想要她报复你。”

“具体要我怎么做。”唐川面色平静。

“你来联系谢晗。告诉他让你做什么都可以。”季白说得很轻松，“我们现在知道陈晓欣想要报复你，甚至想杀了你。谢晗肯定希望你活着，他把你当对手，自然不会让你死。”

“你想让他们自相残杀。陈晓欣不会是他的对手。”

“是，可是现在当务之急不是把你的omega丈夫救出来吗？”

唐川神色微变：“他不是……当务之急不是帮你们抓到谢晗吗？”

季白和李熏然都一起看着他。

然后李熏然意识到哪不太对。刚刚他没插话，以为季白是有别的计划。合着这是把唐川往虎口里送！他深知谢晗是什么样的恶魔，他立刻反对：“这不行。他不是你，三哥。而且你是希望重蹈你自己的覆辙吗？季队你上次在医院挺了半年的尸，差点连你的婚……”李熏然发现自己说错话了，立刻闭嘴。

“我必须去。这是作为一个alpha的责任。等我救他出来了之后，他愿意起诉我就起诉我。但前提是他得活着。”唐川说的很克制，但他殊不知在另外两人眼里他有多么的难过。

唐川心中所想的其实很简单——等救出贺涵之后，就带他去抹掉那个该死的标记 。数据错了要推翻整个实验。他不能再让贺涵跟自己这么错下去。

“现在，把枪口对准自己。”

贺涵的动作只犹豫了一秒，就举起枪，对准了自己的下巴。他稍微仰起头，脖颈的线条非常诱人。

难怪，唐川那样的天才也会沦陷。不过归根结底还是贺涵太适合他了。那样一个不近人情的物理学副教授，不正需要一个多情，甚至是滥情体贴的omega来帮助他记得自己还是个人这件事吗？谢晗冲着贺涵比划了一个开枪的手势，贺涵的眼泪开始往外冒，但他的手指还是颤抖地扣下了扳机。

“你很幸运啊，不过不知道下一发会怎么样。”

贺涵的眼神痛苦而空洞。他垂下手臂，等待对方发号施令。他还有一点意识。他清醒地记得，在不知道多少次重复“唐川来救他”这个噩梦之后，他终于缴械。趁着他的意识薄弱的时候谢晗用催眠控制住了他的意识，将他封锁在深处。贺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肉体被谢晗像木偶一样操控在手里。

“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。这一次，你的唐川真的要来救你了。”

听到这个消息，贺涵惊恐极了。他开始短促地呼吸——因为他拿枪的手臂再次举了起来，并且开枪。

“还行啊，又逃过一次。”

唐川来救他。这就是谢晗所施加的催眠暗号。

“陈晓欣，你的仇人要来了。你不去见见吗？”谢晗随口一提，他身边的姑娘身体忽然就僵住了。她是想复仇，可是却没想到谢晗并不是和石泓一样类型的人。当时她被仇恨蒙住了眼睛，可几天下来看见他是如何折磨贺涵的，陈晓欣却打了退堂鼓。她终究不是那种天生的罪犯。

“想想你的母亲。你的妈妈，那么爱你的妈妈。她和石泓已经计划好了一切，没人能发现。石泓会心满意足地沉浸在监狱永恒的时间里，你和妈妈也能摆脱嫌疑，过上单纯、快乐的日子。是谁毁了这一切？是唐川。只有他看出来了，他的自以为是，他的公证，将你们都推进了深渊。”谢晗抬高声音，他所放的背景音乐依旧是悠扬的古典音乐，好像是巴赫的奏鸣曲，陈晓欣辨认不出来，她没有这个精力。

“看着我的眼睛。想想看你最喜欢的妈妈，跪在监狱里痛哭的样子。”

说完，谢晗轻轻敲了敲红酒杯壁。数道：“一，二，三。”

贺涵惊讶地发现，陈晓欣的眼睛也渐渐地变得空洞。